赭山

诗酒趁年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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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 |《归是》01-03


01

 

 

那一天下了大雨,长久不洁的城市被洗得很净。滂沱的雨水砸下来,砸在每一个对抗现实的人肩头。昨日与今日的分野清晰至极。他有生以来第二次概述死生,还不是很熟习。但人们对物质的架空总是有敏锐的感知。当他学会从售菜的阿婆手中讨回两毛余利的时候,他终于意识到家庭的骤然垮塌,认识到自己其实是个不称职的罪人。可这样的觉悟显然为时已晚。



他年幼的弟弟偎在他怀里,不幸发生后总是噩梦连连,事实上不久前还在负气怪罪父亲的厚此薄彼。不过现在什么也没有了。血缘的维系中断于阒寂的雨夜,与此同时的刹车、鸣笛刺耳非常。千坪的住宅、繁丽的绮梦以及完整的家庭,他后来每次回想起这些,就宁愿失去一切知觉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02

 

 

那时他们的寓所有高于沥青路面五十公分的窗。闹市区的地段,到打工的货店、入读的高中,都很便利。谈判时他妥协得很快,一次性清付了年租,卡里的余额所剩无几。


他忙得团团转,打理这个贫瘠且羸弱的二人家庭。许多事情被他抛掷脑后,记忆中蹁跹的百鸟裙、香甜的蘑菇汤,以及周例的牛奶雪糕,那些更仆难数的、在幼梦里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,都被他快速扼杀。


当头棒喝的来临令人猝不及防。

 


房间的光线昏暗而溷沌,一种沉抑蔓延开来,气压推挤到皮肉变透明。薄的贴覆在少年的身骨,血管里的苍白涓淌微息。死气将他的眼睛侵蚀成灰翳的颜色。遥远的,曾经绚丽十分的次元飞速压缩、拆解,最终与现实重叠。


残垣断壁告示着难以复建的悲剧。



他唤他的名字。而男孩的语言功能仿佛丧失,沉默,沉默到让他无畏的弟弟罕见地恐慌起来。但他明白,在这时候,谁都无力阻止。


他们都无力极了。他们是受害人、共赴一轭的待救赎者,因而他只能哀求,一遍遍地——阿元,阿元你说话呀,说句话好不好。

 

 

日头西沉,燎原的业火不断蹿烧、炙烤,终于猝灭在地平线。


男孩仰头望着铁窗出神,灵魂仿佛与世界剥离。霞褪了色,夜沉暗下来,没有人点灯。一点月光从窗缝透过来,扑在他的面孔,软白的。他仿佛有所感知,抬眼时光芒扎进瞳孔。

 

 

然后他笑了。干涸的裂口拉开一道血线,一种支离破碎却不可名状的美感。他回头注视他的眼睛,茫然还未从深处消退。但他的言辞清晰极了。他说,哥。没有光了。


我看不见。

 

 

 

 

03

 

 

一个人的梦能支撑他跑多久?他探究这个命题的时候,超商的老板催促他回店帮工。他啐一口嚼烂的草茎,僵麻的脚狠跺了几下,打定主意滥用年轻的本钱,过往就此揭篇。


层云乌压压合盖一片,淅淅沥沥雨水拧出来。他从菜场回程,驼背的阿婆是个善女人,舍了半匣绿豆,并好意提醒他霍乱的肆虐——浸泡在夏日的城市边界,从来都难以幸免。他点头谢过,把塑料袋藏在外套底下奔跑。


赶在天黑之前,推开了锈蚀的门。

 

 

 

阿元坐在玄关的软垫上等他,幽微中眼瞳像淬了磷火。下学的校服松垮,耷拉在肩膊,伶仃的手臂垂下来,像三月细瘦的柳。他过去抱他:怎么不开灯?他狡黠极了:你没回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。


答非所问。男人笑他,作势要去摁开关。他拽住,很蛮不讲理的样子:不行,不能开。他说灯开了...你也不见了。


他一霎怔愣,似乎被牵扯陈旧伤口。承诺说好,我们不开灯,不开了。


板直的背脊松弛下来,怀拥的力度像要把人融入骨血。他咬他耳朵:不会的。只要阿元需要我。我在,一定在。


男孩揽着他的脖颈,“咯咯”地笑。说腿麻了。

 

 


夏夜的海洋仍在翻涌、搅动,厚浪吞噬一座冰山,壮阔波澜的整体。


天阴润物,火种蔫熄。但至少还亮着的,它还存在着。他抵着男孩的额。



都过去了。他当时这样想,他们的日子还长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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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.


后记


虚无缥缈想抓一点写作心境,铺洒就空洞,剧情推走很难。

有点失望。等一个无声的雨夜吧,有缘再续。


2018.02.24

许月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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